車窗外的風(fēng)景還沒看清楚就片片地飛逝過去。劉小燕把紛散的印象串聯(lián)起來，盡全力拼湊，仍然得不到整體的畫面。
      “你可以把車子的速度放慢些嗎？”她問駕車的顧松德。

      “怎么？你害怕了嗎？”顧松德的笑容似乎帶點挑戰(zhàn)。

      劉小燕的視線沒有轉(zhuǎn)移，她看著車窗外說話：“我要找一株樹。”

      顧松德高聲大笑起來：“樹？你沒看過樹嗎？這到處不都是樹嗎？”

      劉小燕看他一眼，可是他的笑聲并沒有讓她的白眼瞪小聲量?！澳鞘遣煌臉?。”劉小燕的態(tài)度很嚴肅，然后她開始形容：“它有小小的葉子，永遠是嫩綠色的，從不落葉，一年到頭滿樹都是綠葉子，它還開大大的花，像天空一樣的藍色，當花開的時候，許多小鳥都會在上邊筑巢，而且它們會在黃昏的時間回到樹上的鳥窩里唱歌。”

      顧松德照樣大聲地笑，也不把速度減低：“小燕，你不要說笑話了?！?/p>

      “你駕慢點好不好？”劉小燕堅持：“這是真的，我的朋友告訴我的?！?/p>

      “他們在騙你。”顧松德一逕踩油，根本不理會劉小燕的要求。他的輕蔑與忽視令劉小燕受傷了：“松德，要不然你放我下來好了。”顧松德終于明白她是認真的。他漸漸減低車速，卻不相信劉小燕口中的樹是存在的：“世界上哪有什么樹是開藍色花的？”

      “有的?！眲⑿⊙喾浅９虉?zhí)：“那些花還會發(fā)出香味，尤其是在晚上的時候，香味益發(fā)濃郁?！?/p>

      顧松德轉(zhuǎn)頭來看她：“小燕，你發(fā)熱了嗎？”劉小燕不理他的嘲嘰：“你不留意的話，就會忽略了，因為它的花和天空是同一個色彩的?！?/p>

      “沒有花和天空同一色彩的。”顧松德告訴劉小燕。

      “我說有?！眲⑿⊙嗖唤邮茴櫵傻碌恼f法：“我的朋友從來不騙人的?！?/p>

      顧松德?lián)u頭：“世界上有很多事是不存在的，而人們照樣在說?！?/p>

      劉小燕的口氣充滿響往：“你想象一下吧，多么漂亮的樹呀，還有那些小鳥?！?/p>

      “小鳥最會大便的了。”顧松德說著皺起眉來：“我以前養(yǎng)過兩只，受不了，后來就送人了?！?/p>

      “你聽過小鳥唱歌嗎？”劉小燕的眼神很溫柔：“啾啾啾的，很好聽?！?/p>

      “你要聽小鳥唱歌？那還不容易！”顧松德建議：“我載你到市區(qū)的隨便一家鳥店，就可以聽到了。”

      “那不同。”劉小燕搖頭：“那些鳥是被關(guān)在鳥籠里的?！?/p>

      顧松德不明白：“關(guān)或者不關(guān)，籠里和籠外，對我們沒有不同呀?！?/p>

      “它唱的歌不同，它的聲音不同?！眲⑿⊙嗾f。

      “你找到那棵樹了沒有？”顧松德喜歡開快車，他不耐煩這樣慢吞吞地駕駛，他覺得自己快打瞌睡了。

     劉小燕尋覓的眼神有點焦慮，有些憂郁：“也許我應(yīng)該下來走路?！?br/>      

       選自廈門鷺江出版社朵拉微型小說集《那日有霧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