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鏡中世界》

2025-05-11 17:42 發(fā)布

濮陽市油田第十八中學 / 黃炫陶(指導老師:王洪英)

四年級那年的秋雨格外綿長,我坐在眼科醫(yī)院的長椅上,看著玻璃幕墻外的梧桐葉在雨簾中飄搖。當冰涼的鏡架第一次貼上鼻梁,我還不明白,這副透明的枷鎖將如何改變我的生活。 春雨總是猝不及防。放學路上細密的雨珠撞在鏡片上,碎成千萬顆跳動的鉆石。我不得不瞇起眼睛,像只笨拙的蝸牛在車流中緩慢蠕動。后座同學的談笑乘著雨聲飄來:"小蝸牛要觸角探路嗎?"我握緊車把的手微微發(fā)抖,鏡片上的水痕倒映著他們模糊的笑臉,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霧氣中晃動。 最怕體育課的跳繩測驗。塑膠場地的陽光刺得鏡片發(fā)燙,金屬鏡架隨著跳躍的節(jié)奏上下顛簸。"啪嗒",汗珠墜落在鏡片上綻開漣漪,數(shù)字在搖晃的視野里支離破碎。158個,比上學期少了整整42個。我蹲在梧桐樹下擦拭鏡片,看見陽光在樹脂鏡片上烙出細小的裂紋,像蜘蛛結出的嘆息。 每個周末的清潔儀式都充滿儀式感。我對著臺燈舉起鏡片,看著棉布拂去指紋的軌跡,如同在擦拭蒙塵的時光。鏡框邊緣的螺絲會偷偷松動,就像那些隨著度數(shù)增長而模糊的記憶——去年還能看清的教室后排課表,如今已化作朦朧的灰影。驗光師說我的鼻梁骨太細,要選更輕的鏡架,可鏡片仍在以每年0.5毫米的速度增厚,壓得鼻翼兩側泛起淡青。 直到那個飄雪的清晨。我摘下起霧的眼鏡擦拭,忽然發(fā)現(xiàn)窗外的雪景在裸眼中竟是如此溫柔。松軟的雪團從枝頭跌落,在晨光中揚起細碎的星塵,遠處教學樓的輪廓像浸在水彩里的剪影。這一刻的朦朧之美,是四年來被清晰世界剝奪的詩意。鏡片重新架上鼻梁時,我忽然懂得:與其詛咒黑暗,不如學會與光同行。 如今我的書桌擺著兩幅眼鏡,一副看遠方,一副讀近處。當夕陽斜斜爬上鏡架,會在攤開的作業(yè)本上投下蝴蝶形狀的光斑。這雙透明的翅膀雖然沉重,卻讓我看清了成長路上最珍貴的風景——那些在模糊與清晰之間閃爍的,關于疼痛與接納的秘密。